【善炭】真实梦境

我妻善逸/灶门炭治郎

梗概:我妻善逸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那便是他总会梦见灶门炭治郎这件事。

 

*

善逸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的睡眠一向很好,总是能一夜无梦地睡到天明,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到榻榻米上时,他才会懒洋洋地爬起来。可是现在不一样,月亮还悬在天上,隔着栅栏把冷冷清清的光洒进来,善逸睁开眼睛看了看,只觉得眼皮很重,浓重的夜色催促着他再次合上眼睛。

 

他的头昏昏沉沉的,在合上双眼前,有一只手跃进了视野中,越过月光落到了他的头顶,就像儿时在梦里才会安抚他入睡的从未见过的母亲般,温柔地抚摸着。一下接着一下,像摇篮般轻柔,又像冬天的炭火般,温暖得让人不舍得离去。

 

他像猫一样往上蹭了蹭,把脸也埋进了这只手里。手的主人没有躲开,而是用另一只手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

 

善逸闭着眼睛想,这样令人安心的温度一定又像以前一样,是因为自己在梦中,还没能醒过来。

 

以前他还是个孩子时,便时常会做这样的梦。冬天对他这样的孤儿来说,每一年都像是会熬不过去。每当他快要受不了,他便会蜷缩在角落里,有时是在废弃的屋子里孤零零的,有时是在破庙里和素不相识的同样困苦的人依偎在一起。这种时候,他总是会做梦的,在梦里冬天有火炉也有被子,他和父亲、母亲、家人们靠在一起。但这种梦是脆弱的,每当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一切便都会消失不见了。

 

所以善逸很害怕睁开眼睛。

 

他用力地抓着放在自己脸上的这只手,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蜷在对方臂弯里,乞求般地说着:“不要走……”像无数次在梦里那般,没出息地祈求着。

 

千百次中第一次,虚无缥缈地梦发出了声音,他的呼吸离善逸很近,温柔得像是要掉下眼泪,回答他说:“没关系的善逸,我哪里都不会去。”

 

多么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啊,善逸闭着眼睛想,这个人我是认识的,他是谁呢?这个声音让他想起他那些没有画面的总让他安心的梦境,似乎里面也总有这样一个人,在夜半安抚着他,把一切不安扫走。

 

等到阳光像往常一般照进他的房间时,他被这耀眼的光唤醒,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怔怔地愣了好一阵子。

 

“果然只是一个梦而已,”他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可是我睡得很好,感谢梦里那个人。”这样想着,他穿上衣服,拿着日轮刀走了出去。

 

 

*

善逸首先看到的是在庭院中练剑的炭治郎。

 

日光照在炭治郎和他手中的木刀身上,给善逸带来了一种他在发光的错觉。也不知为什么,他哪儿也没去,就在庭院中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直到炭治郎把木刀放到一边,拿起毛巾边擦汗边转过身来笑着对善逸打招呼说:“早上好善逸,你今天很早哦。”

 

温柔又温暖的声音,就像往常一样传入了善逸的耳朵里,是他无比熟悉的炭治郎的声音,却在触碰到鼓膜的那个瞬间让他慌不择路地边哀嚎着“炭治郎对不起——!”边往外奔去。他感觉自己像个罪人般在那日光中无所遁形,羞愧得除了逃走以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善逸绝不会弄错的炭治郎的声音,便是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声音。

 

他一口气跑下了山,站在山脚下喘着气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呼吸乱了节奏,心脏不堪重负地快速跳动着,脸上的温度任凭自己再怎么努力也降不下去。

 

他的麻雀追着他飞下来,如今累得停在他肩膀上用翅膀愤怒地抽打着他的脸,叽叽喳喳地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鸟语。可是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把脸埋在掌心里,毫无征兆的,突然间眼泪便一滴一滴透过指缝落了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啊……”他用袖子擦着眼泪,小声啜泣着。

 

梦中抚摸过善逸脸颊的炭治郎的手的温度似乎还残存在他的皮肤上,带着灼热将那些泪水全部都蒸发掉,尽管如此,他的眼泪仍旧无法停歇地涌出来。

 

为什么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人会是炭治郎,他并肩作战生死相托的朋友,却以那样亲密的样子出现在他的梦中。如果那是随便哪个女孩子,他就可以红着脸想自己是不是思春期犯了。可那是炭治郎,为什么会是炭治郎,除开他俩太过熟悉带来的羞耻感,善逸仍然不敢更深地往下想。

 

如果炭治郎知道自己做梦梦到他,会怎么样想呢?如果炭治郎看到自己在梦里那副脆弱又没出息的样子,又会怎么想呢?善逸抱着膝盖坐在路边,不由自主地把头埋了进去。如果是炭治郎的话,会嘲笑他吗?一定不会的吧。善逸认识的那个炭治郎一定会非常温柔地包容他,明明年纪比他小,却会像哥哥一样安慰他。一想到他是这样一个人,善逸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看到今天仓皇逃走的自己,炭治郎一定很困惑吧,他想,总是没出息的自己,至少也要做到少给他添点麻烦才行。这样想着,他站起来拍了拍被泥土弄脏的裤子,把眼泪擦干,跟着麻雀向需要执行任务的小镇走去。

 

 

*

他执行了三天的任务,在第四天的夜晚,回到了鬼杀队总部。

 

在这三天里面,他试图说服自己那天的梦只是个意外。善逸的耳朵很好,可再好也总有听错的时候,他想一定是炭治郎总是太过温柔的缘故,刚起床的他又没怎么睡醒,所以一时之间误认了。

 

第四天,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奔波了三天的疲惫让他在洗了澡后便很快陷入了睡眠中。在外面的三天他都睡得不是很安稳,平常归队后的那一夜,安心的氛围总能给他带来一夜无梦的好眠。可这天不一样,他再次在半夜睁开了眼睛,窗外的半轮月冷冷地挂在空中,他揉了揉眼睛,翻过身,愣了愣,然后把头靠在了身边的人的肩膀上。

 

时隔三天,善逸又梦到了炭治郎。

 

“怎么醒了?”炭治郎睁开眼睛,手又安抚性地落到了善逸的背上,轻声地说,“做噩梦了吗?”

 

善逸躺在他臂弯里摇了摇头,手环到炭治郎腰部,以拥抱的姿势让两个人靠在一起,回答说:“是很好的梦。”

 

他在梦里睁开了眼睛。

 

榻榻米上只有一床被子,他和炭治郎紧靠着睡在一起。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从善逸身后直直地映进炭治郎的眼睛里。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两人中间仅仅隔着一层呼吸。炭治郎笑着问他:“善逸,怎么了吗?”他摇摇头,没说话。等炭治郎闭上了眼睛,他靠过去吻在他的眉心,轻声说:“晚安,炭治郎。”

 

这是个梦,从善逸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这不过是个梦而已。谢天谢地,还好这只是个梦而已,所以他可以自然而然地抱着炭治郎,也可以被炭治郎抱着。因为这是个梦,所以善逸可以心安理得地浸在月光里,什么都不去想。

 

反正梦会醒。

 

第二天太阳仍如常地照进来,善逸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坐起来。房间仍像自己离开时那样,身边没有躺着另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阳光照在被褥上,善逸把脸埋进去,仿佛能从里面闻到昨天夜里炭治郎的,那如炭火般干燥温暖的呼吸。

 

*

我妻善逸有了个难以启齿的秘密,那便是他总是会梦见自己的队友灶门炭治郎这件事。

 

他是个在隐瞒秘密上非常差劲的人,因此最初的那几天,一看到炭治郎他便会变得心神不宁。无论是直面自己梦见炭治郎这件事,还是鼓起勇气向炭治郎剖白,善逸都做不到。但是一看到炭治郎,善逸便会想起那个会躺在他身边、会哄他入睡的、近在咫尺的梦中的炭治郎。一想到那些呼吸、耳畔的声音、还有他情不自禁落在对方额头上的亲吻,善逸的大脑便会停止运转,呼吸和心脏都像中了毒一样紊乱,脸红得快要烧起来。他像被迫离开水源、在河岸上接受炙烤的鱼,心中除了逃离和跳回安全区以外,再没有余力想别的,因而每次都结结巴巴地从炭治郎的身边仓皇离去。

 

升上甲级以后,任务比他还是个菜鸟癸时既难又多,炭治郎和他一样忙着出任务,白天能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善逸在心中默念着为了任务,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是因为无法面对而躲着炭治郎。

 

炭治郎是个很敏锐的人,每次善逸狼狈地逃跑后,总忍不住去想,炭治郎有没有发现什么,如果炭治郎有天来问他为什么躲着自己,他究竟要怎样回答。可敏锐如炭治郎却从来没有来找过他,甚至主动在选择任务上和善逸错开了时间。整整三个月,那些令他烦恼的说辞从编好再到被忘记,善逸都没有见过炭治郎。

 

他安慰自己说,这样就好,在自己能够正常面对炭治郎以前,这样就很好。在出任务的日子里,夜晚危险又紧张,尽管那些夜晚他总是睡不安稳,但却不曾再做过会令他在早上起来后心慌意乱的梦。他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很快就可以恢复和炭治郎恢复正常的关系而暗自开心。

 

可是一回到鬼杀队总部,安心下来后,那些梦却愈演愈烈。

 

在那些夜晚,窗外的月时圆时缺,善逸比以前更为用力地抓着炭治郎的手,直到那里出现了红痕也不愿意放开。白天的逃避和不安像是在夜晚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驱使他紧紧地抱住对方,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掉下去。他从没想过自己竟如此怀念这个梦境,像攥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般舍不得松手。

 

这三个月的自我安慰突然全部变成了空虚砸在他的头上,他紧抱着炭治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害怕这空白的三个月。

 

梦中的炭治郎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般安慰他,像哄婴儿睡觉般拍着他的脊背,问他说:“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吗?”

 

善逸颤抖着说:“我怕你会再也不理我了。”

 

炭治郎叹口气,摸了摸善逸的头,笑着说:“我怎么会不理你呢?”

 

善逸想问他为什么这三个月就这样放着他不管,为什么不来找他问清楚,就算是胆小的自己,也一定能鼓起勇气把一切都说清楚,可是他知道这只是个梦而已。

 

实际上,炭治郎应该只是体贴了他的逃避而没有追问他,是那个无能的自己让炭治郎离开了他,这种程度的道理善逸还是明白。

 

一想到那个没有勇气对炭治郎剖白的软弱的自己,他的眼泪便骤然落下,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像是要把对方按进身体里一般用力地拥抱着,泪水打湿了炭治郎的里衣。如果这不是一个梦的话,炭治郎一定会很痛吧,但这是一个梦,所以不知晓疼痛的炭治郎仍不停歇地用温柔的声音和温暖的手安慰着自己。

 

“对不起炭治郎,”善逸抽抽搭搭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想要道歉,想要对白天根本见不到面的炭治郎说对不起。他想说我不是故意躲着你的,他好害怕他们会一直像这样下去,躲着彼此,再也见不了面。他讨厌这样,他不想这样,可是他是个弱小可怜的笨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这些话如果不能对一直在被他逃避的炭治郎说,便没有意义。

 

等到早上阳光照进来,他睁开眼睛时发现两只眼睛又肿又痛,枕头上还残留着水渍,原来昨晚在梦里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是真的哭了。他给眼睛上了点药,然后同往常一般拿着刀走了出去。

 

三个月以来第一次,他又见到了在庭院里练剑的炭治郎,对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着对他说:“早上好善逸,你今天也很早哦。”

 

*

炭治郎的腰上缠着绷带,在善逸出来以后,被炭治郎毫不在意地藏进了衣服里面。他放下木刀,走过来坐到善逸旁边,问他说:“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你呢,你还好吗?”

 

就这一句话,问得善逸慌乱之中差一点又逃了出去。

 

可是他没有。

 

他认识炭治郎算到如今已经快三年了,炭治郎的声音是他听过最温柔的,像冬天的炭火又像落了雪后的太阳。从他们遇见的第一天起,炭治郎总是不停地在鼓励他,他像一棵永远不会折断的槐树般立在善逸前面,总是向前向上生长着,差点就让善逸忘了这个人也会受伤。

 

而善逸清楚,炭治郎声音里的颤抖的来源,不是隐藏在衣物和绷带下面的伤口,而是身为朋友的自己主动的疏远。他做出了让步,体贴地给了自己三个月时间去想清楚,却还是因为没有办法接受,而主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明明伤口还在渗血,却为了找个借口守在自己门口去做没有必要进行的练习。

 

善逸知道自己是个胆小又软弱的人,弄不懂的事情总是在逃避,但却因此伤害了他不想伤害的人,如果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要逃跑的话,那就真的只能做个懦夫。

 

“炭治郎,等你伤好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出任务啊?”

 

炭治郎抬起来,显然面对他这个问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问他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善逸脸涨得通红,大脑有些空白:“你看我一不在你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知道炭治郎你很厉害啦,但你有些时候不是很喜欢乱来吗,所以我觉得要替祢豆子好好看着你……”

 

“好好好,”炭治郎笑了起来,“我们一起去出任务吧。”

 

从炭治郎的声音里,善逸只能听出单纯的开心,那些犹豫,难过和小心翼翼都荡然无存,就像照在庭院里的阳光一样,没有了云层的阻碍,通透明亮。

 

善逸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乱走的心跳以及混乱的呼吸,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夜晚的梦里,月光照进炭治郎的眼睛里,里面就像如今一样,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

炭治郎说:“好像很久都没和善逸一起走了。”

 

善逸接过炭治郎递过来的一半饭团,点了点头。

 

其实不止这三个月,升上甲级以后,善逸和炭治郎便很少在总部以外的地方见面。如今两人并排着走在路上,手中拿着分给彼此的那半个饭团的样子,倒让他想起了两人的初遇。那个时候炭治郎的头发还很短,不像如今这样在脑后扎成马尾。以前他俩走在一起时差不多高,善逸又总是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任谁看来都会觉得炭治郎像个兄长;到如今,善逸比炭治郎高了半个头,虽然还是爱哭,整个人倒也稳重了不少。以前炭治郎把自己唯一一个饭团给他,他又掰了一半分给他,如今他们不再这样困窘,却是习惯了和对方一人一半,仿佛被手掰一下,饭团便能够变得更美味一样。

 

善逸低下头偏过去看炭治郎,又心虚地错开视线去看飞在天空中那只聒噪的会说人话的乌鸦。他的麻雀在炭治郎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炭治郎是不是喂两粒米饭给它,一人一鸟相处得可以说是非常融洽。善逸心里有些酸酸的,明明是自己的鸟,明明是自己的好朋友炭治郎,一人一鸟却把他晾在一边。他听不懂鸟语,又不好意思硬生生地插进别人的对话中,只好噘着嘴边走路边幼稚地虐待路边的石子。

 

说来也奇怪,刚认识炭治郎的善逸脸皮可以说是厚到了一个境界,他可以不管不顾地抱着对方的腰,流着眼泪胡搅蛮缠;两个人早就混熟了的现在,他倒反而脸皮薄了起来,既不会因为晚上怕鬼就钻进炭治郎的被子,也不会随随便便在炭治郎面前哭哭啼啼,赖在地上不肯走。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炭治郎突然偏过头来笑着对他说:“善逸也变得可靠了起来呢,麻雀都在夸你哦,虽然还是个笨蛋就是了。”

 

“哈?!”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恼还是羞的,恶狠狠地说,“可恶你们两个是不是又用仗着我听不懂就说我坏话了!”他作势要把那只麻雀抓住好好修理一番,吓得它两下扑腾翅膀飞起来,炭治郎大笑着挡在小鸟面前,劝他停手,放可怜小鸟一条生路。

 

他们在田间小路上打闹,仿佛回到了两个人都不曾拥有过的稚嫩的童年时光。善逸那总是有些向下倾斜的眉眼突然就抓住了炭治郎。早已比以前强大许多的青年用一种泫然欲泣的可怜神情看着他,空白的三个月又压到他心口上,他不甘心地说:“就算是我,也非常努力地想要变得强大到能让炭治郎依靠。可是我是个笨蛋,到现在也还是很弱,追不上你。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我也非常努力了,今后也会一直努力的,会变得可靠的,所以不要丢下我啊炭治郎……”

 

无论战技变得多么高超,善逸还是那个泪腺发达到能随时随地哭出来的善逸,于是在此刻,他的眼泪仍旧不受他控制地一颗接一颗往下掉。他其实很讨厌自己这个性格,就算是厚脸皮的他也明白爱哭并不是帅气的事情,也会为自己的软弱而羞耻,可是在意识到这些后眼泪便更停不下来。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达出来,他想让炭治郎依靠自己,可这脆弱的眼泪立刻就让他的言语变得苍白无力。

 

“不要哭啊善逸……”炭治郎的声音里充满了慌张,他拿出手帕在善逸脸上轻柔又快速地擦拭着,可是眼泪还是一刻不停地落下来。这份担忧和体贴让善逸更厌恶自己的软弱,他用袖子挡着脸,抽噎着说:“对不起炭治郎…我也…不想哭的……”

 

炭治郎走上前抱住他,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善逸你是个温柔又强大的人,到现在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而你一直都非常努力这件事,我也看在眼里,所以别哭了……”

 

在日光与风的吹拂下,善逸又闻到了炭治郎独有的干燥的雪和炭火的味道,就像无数个夜晚靠在他身边的炭治郎的味道。于是善逸闭上眼睛,把头埋近炭治郎颈侧,伸手环住了他。

 

*

“我总是会梦到炭治郎。”善逸说。

 

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时便会遇上这样的情况,错过了上一个镇子,又离下一个落脚点太远,便只好找个地方露宿。好在现在不是冬天,露宿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实际上对经常陷入突发事件中的炭治郎来说,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夜早就成了常态。夜晚是鬼的活动时间,因而比白天要危险许多,一个人出任务时便只能浅眠,随时保持警惕。但现在不同,两个人只要轮流守夜,虽说抵不上安置点舒服,但好歹也能得到充分的休息。

 

善逸以前也和炭治郎一起出过任务,因此他知道叫这人守上半夜基本是没戏。守上半夜几乎就等于叫他守一整夜,炭治郎总是有稀奇古怪的理由忘了把他叫起来。后来祢豆子告诉他说,因为炭治郎是家里的长男,照顾惯了弟弟妹妹们,所以看到善逸睡得香便情不自禁地不想把他叫起来。

 

后来前半夜的守夜任务就自动交给了善逸。

 

就算不是冬天,夜里还是会比平时冷上不少,加上他们在山里,雾气很重,没有取暖措施的话很容易感冒。但善逸是个在生活方面笨手笨脚的人,因此无论是生火、还是烤点野味垫肚子都是炭治郎在做。他把火生得很旺,又用石块在周围围了一圈防止它塌掉,最后还把添火用的干树枝整理整齐了,才安心地坐到树下闭着眼睛休息。

 

善逸坐在火堆前,用树枝无聊地扒拉着那些燃尽的木灰。上层的柴火向下层陷进入,顶上的枯枝噼里啪啦地断开、烧得响脆。月亮在天上安静地挂着,像极了他那些夜晚每次睁眼时都会看到的月光。

 

他把树枝丢进火堆里,转过身把身上那件明黄色的羽织脱下来,盖到了炭治郎身上。在一片寂静中,随着跳动的火光,他轻声对沉睡中的炭治郎说:“我总是会梦见你。”

 

他像是在告解室中般虔诚地剖白自己:“每当我睁开眼睛看到天上挂着的是月亮,而不是太阳时,我就知道我又做梦了。日复一日,几乎是每个晚上,我都做着同一个梦,梦到你躺在我身边。”

 

睡梦中的炭治郎的呼吸平稳,安静地就像不存在一般,让善逸可以继续说下去。

 

“很过分吧?一开始我真是吓了一跳,要是炭治郎哪天睁开眼睛看到我睡在你旁边,肯定也会吓一跳吧。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晚每晚我都会梦到你抱着我,这实在是太令人害羞了。因此,白天再看到炭治郎时,我总是没有办法好好面对你。每当听到你叫我的声音,看到你仍旧一无所知地望着我,我便会觉得羞耻,因为每天晚上梦见你时,我其实都很开心。一想到你就躺在我身边,哪里都不会去,我就觉得心里非常满足,梦见炭治郎的那些夜晚,都是我睡得最好的时候。”

 

“对着你产生妄想,还沾沾自喜,很恶心吧?”善逸笑了下,声音有些颤抖,“我想我大概确实是有想要从炭治郎身上得到的东西,在得到它之前那些梦应该都不会停。可是我不能告诉你。”他抱着膝盖坐在睡着的炭治郎跟前,脸埋进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有些往下垂的眉眼,凝固在炭治郎身上,“我要是告诉了你,炭治郎一定会勉强自己把它给我吧,因为你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一定会不忍心看我受苦。但我不喜欢你勉强自己。”

 

月光洒在善逸的背上,被他阻断在了外面。他想要伸出手碰碰炭治郎,却又因为害怕吵醒他而放弃了。火堆里的枯枝发出一声声爆裂的脆响,炭治郎的眉头皱了皱,随后睁开眼睛问善逸说:“你怎么是这个表情,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熟悉的问题让善逸愣在了原地。

 

炭治郎坐起来,掀开盖在身上的那两件羽织,拉着善逸的肩膀让他坐到了自己身边,把黄色和蓝色的两件羽织交叠着叠在彼此身上。善逸看着他没说话,他便把两人裹得再紧了些,然后说:“那团火一时半会儿不会熄的,你可以放心靠在我身上好好睡一觉。”

 

善逸低头靠在炭治郎身上,就像他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所做的那样,用力地回抱了炭治郎。

 

“善逸真的很爱哭呢。”炭治郎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

 

“它自己擅自流出来了我也没有办法……”善逸低着头,声音有些听不清楚,他嘟囔地问说,“炭治郎,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

 

*

善逸睡着了之会梦游,这件事炭治郎在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当时他、善逸还有伊之助被紫藤花家纹的家族收留下来养伤,伊之助睡得昏天黑地,炭治郎因为身边的响动惊醒时,便看到了正在梦游的善逸。他闭着眼睛,蹲坐在炭治郎放在旁边角落的箱子旁边,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白天说了那些话。其实我能听出来祢豆子你没有吃过人,也知道炭治郎一定不会伤害我,但是我是个非常胆小的人,害怕的时候说的话也不受我的控制。对不起啊,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说完后,睡着的善逸便走回来睡下了,对正在看着他的炭治郎毫无察觉。第二天炭治郎有试着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结果善逸开心地说睡得特别好,一觉睡到天亮,都没有起过夜。于是这件事便成了只有炭治郎和祢豆子知道的有关善逸的秘密。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善逸是一个远比他看见的还要更为温柔的人。

 

他们在蝴蝶居接受治疗的时候,忍小姐曾经有在善逸的药物中加入安神的成分,为的就是减少他的梦游。但后来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他梦游的频率并没有很高,习惯了在睡眠中行动的善逸也不会误伤到自己后,他们便决定随他去了。

 

关于善逸在什么情况下会梦游,炭治郎在观察了很久后终于找到了答案。就像第一次他在梦中对祢豆子道歉一样,如果白天发生了什么让善逸念念不忘的事、或者有什么该做却没能做到的事,只要他的情绪跟着他进入了睡梦中、搅得他心神不宁的话,那么就算是睡着了他也非要把这件事做完不可。

 

通常情况下,善逸对自己梦游时候做了什么是没有记忆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炭治郎已经习惯了善逸在半夜偷偷拉开他的房门,然后钻进他的被子里来睡。睡着的善逸对他并没有恶意,他不用闻也知道,因为善逸从来没有对他抱有过恶意,所以一开始炭治郎虽然有些吃惊,却纵容了善逸的这种行为。

 

在善逸身上,他总能闻到孤单的味道,就像一只流浪了很久的小动物一样,遇到人的时候总会瑟瑟发抖。而善逸又很笨,笨到察觉不到自己受的伤。所以炭治郎没办法把他放着不管。

 

善逸第一次钻他被窝大约是在冬天,那几天降温,善逸的精神状况也不太好。问他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他只会绞尽脑汁地思考了一通后告诉你,他明明晚上什么也没做,但是早上起来却觉得浑身都痛。他陪他去了躺蝴蝶居,叶樱只说他有些睡眠不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可是善逸一点头绪都没有。又过了几天,善逸便梦游钻了他的被子。

 

那天炭治郎被吓了一跳,因为善逸冷得像个冰块一样。他点了盏灯,看见他的手指和鼻子都冻得通红,抱住自己这个热源就不松手。他赶紧从壁橱里又拿了床被子出来,叠在自己那层上边,再把善逸那双冻得僵硬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捂热。大约过了半小时,善逸才停止了发抖,沉沉地睡了过去。天快亮时,炭治郎被身边的响动弄醒时,发现还没醒过来的善逸已经乖乖地朝自己的房间走了回去。

 

之后他带着隐的人检查了一下善逸的房间,把漏风的地方都给他补上了,笨蛋如善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房间是因为漏风才冷,而不是本来就应该这么冷。可是尽管房间变暖了,善逸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养成了往炭治郎房间钻的坏习惯。两个人都要出任务,留在总部的时间也不多,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现在炭治郎回想起来仍会感叹,那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善逸又确确实实笨得不行,他只好申请了很多可以和善逸一起执行的双人任务,来确保那天夜里那个被冻成冰块的善逸不再出现。

 

那天冬天终于是过去了,随后是春天,夏初,然后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善逸毫无征兆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那天晚上天上只有一弯弦月,善逸靠在炭治郎身上很快又睡了过去,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

“因为错过了告诉你的机会,后来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告诉你。”炭治郎靠在树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笑道,“而且你对晚上发生了什么完全不会有记忆吧,所以我想对善逸来说,把这些事当做没发生过就可以了。”

 

“就算这样……”善逸说,“为什么炭治郎你要让我留下来呢,你完全应该把我打醒,让我回自己房间里去睡啊!至少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做到在白天也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为什么要在我一无所知的时候为我做这么多是呢?”他的眼泪就像是个是一汪泉水一般急切地涌出来,从那泪水的味道中,炭治郎闻到了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自责,后悔,甚至是愤怒。他手足无措地用自己的手去擦善逸那张因为痛苦皱到一起的脸上的泪水,却在把眼角都擦红后也没擦干净。

 

他慌乱地问说:“善逸你是在生我气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那下次我就把你喊醒,赶你回去睡可以吗?”

 

“不可以!”善逸抬起头哭得更凶了,“不要赶我走啊炭治郎……我也没有生你的气……而且我也不想哭的……”

 

炭治郎叹口气说:“我哪里有赶你走,可是这三个月善逸都在避开我吧?”

 

“对不起……”他把眼泪擦干净,认真地像炭治郎道歉道,“我的脑子很乱,不知道要怎么做。虽然知道你不会讨厌我,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便害怕得不行。而且一看到你,我便会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我怕你会看出来,就只好躲着你。”

 

善逸想起这三个月,总觉得荒唐得不行。他居然有那么一瞬间,从心底里相信自己有可能再也不能待在炭治郎身边,相信这个在自己不知道的无数夜晚给自己带来好梦的人会抛弃自己。他怕得不行,而他又是个胆小鬼,竟然就那样逃走了。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看到我睡在你旁边而讨厌我了。”炭治郎苦笑着说,在善逸反驳的话说出口之前又接着说,“可是善逸的身上没有讨厌我的味道,从来都没有,所以我想等你想清楚了,你一定会来找我。”

 

他靠在树上笑着说:“虽然你是在我睡觉的时候说的,但是我原谅你了。”

 

“啊?”善逸愣了看了看他,炭治郎便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原谅你逃避了三个月。”

 

“就算是我,也不会对每个人都像对善逸一样。能够帮助到别人的东西,只要我有的话,一定会给出去。但是有的东西它只属于一个人,我不会随便给别人,也不会因为愧疚或者想要帮助别人的心态把它随便给出去,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炭治郎总是温柔的,像个哥哥一样安慰着所有人,所以他很少露出像现在一样带着点心痛的尖锐神情,去表达自己的私心。善逸看着他怔怔想,原来自己已经漫不经心地伤害过了他,却又轻而易举地被原谅。

 

“你应该有些话要对我说吧?刚才我睡着了,不知道你具体说了些什么。”炭治郎说道,“你愿意重新对我说一遍吗?”

 

这个声音,是善治听过的最温柔的声音,温柔地像是要流泪,可是善逸却先炭治郎一步,让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身后篝火里的枯枝快要燃尽了,尽它最后一丝力气在夜里跳跃,天上悬着一线弦月,露水和善逸的眼泪一起滴在叶子上,炭治郎坐在他面前,安静地听着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这场景美好得像梦一样,可是善逸知道它是真实的。

 

“有一个东西,我想要从炭治郎那里得到。我希望你能把它给我。”善逸说。

 

“是什么呢?”炭治郎问道。

 

“我喜欢你,我想要你的全部。”他这样说道。

 

而炭治郎的回复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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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不知道也没关系的设定:三年后升上甲级的三人组,没有成为柱是自己拒绝的,想再多一些去外面历练的机会。无惨还活着,但祢豆子已经几乎变回了人。

三年是因为本来只想写个梦中pwp,想合法,结果写了半天都没能拴上安全带orz

善和炭真的好好,他们在我心中已经结婚了,尽管我写不出他们万分之一好,但我还是动笔了,自己的私设非常多,感谢阅读到这里的人,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喜欢他们,我会非常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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